國家應急廣播 > 應急廣播

血疫:埃博拉的故事31

2019-10-31 23:30-23:59 責編:母晨靜

00:00 00:00

文明病毒之間,只隔了一個航班的距離。來自熱帶雨林的危險病毒,可以在24小時之內乘坐飛機抵達地球上的任何城市。航班線路連接了全世界的所有城市,構成網絡。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本期和您一同關注上海譯文出版社翻譯的紀實文學《血疫:埃博拉的故事》

各位聽眾大家好,歡迎收聽《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我是百寧。

接著昨天所講的,理查德·普雷斯頓去了解這個病毒爆發(fā)的地方,他跪在草地上,整理裝密封防護服、消毒工具和照明器材的箱子。營火的煙霧繚繞飄蕩,麥克唐納那伙人搭起野營帳篷,發(fā)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凱麗·麥克唐納在營地周圍忙碌,用斯瓦西里語和那幾名助手說話。附近有一條從沼澤地流淌出的溪流。羅賓抬起頭,聽著鳥兒的叫聲。

一個戴貝雷帽穿迷彩服的年輕人單膝跪在地上,手持俄制突擊步槍,帶著幾分興趣望著他們。他叫波利卡普·奧庫庫,是一名武裝警衛(wèi)。

“附近有獅子嗎”羅賓向他喊道。

“沒有”沒有留下的獅子。

烏干達來的偷獵者會沖進埃爾貢山地區(qū),見到活物就開槍——人也不例外;因此肯尼亞政府要求去埃爾貢山的游客必須有武裝警衛(wèi)陪同。 

波利卡普·奧庫庫扳動突擊步槍上的拉桿——咔嗒,啪——打開保險,將一顆子彈送進槍膛。“尤其是雨季,非洲水牛喜歡成群結隊出動。”他解釋道。

武器上膛的聲音讓羅賓大皺眉頭。他嘟囔道,“他那鬼東西可不安全。”

“看,”奧庫庫指著一叢石塊說,“蹄兔。”一只土撥鼠大小的褐色動物輕快地跑下石塊。它有可能是馬爾堡病毒的宿主。

這條山谷被樹木遮蔽,有非洲橄欖樹、非洲雪松、闊葉巴豆樹、長滿苔蘚的非洲紅木和仿佛鞭子的灰色埃爾貢柚木。森林的主色是橄欖樹帶點銀色的灰綠色,時而能看見一棵深綠色的羅漢松穿過林冠。羅漢松的樹干有淺凹槽,筆直生長,沒有樹枝,有時候會螺旋向上,樹干會略略遷回或彎曲,讓整棵樹像彎弓似的繃緊蓄力。到了高處,羅漢松會綻放出類似榆樹的瓶狀樹冠,下垂的樹枝長著一簇簇常綠針葉,球形果實閃爍其間。奇塔姆洞附近的灌木叢里很難見到羅漢松,因為它們在這條山谷里長不大。

這兒缺少的是獵物,”羅賓說,停下腳步,理了理棒球帽,瞭望森林,“大象全被打死了。要是沒被打死,朋友,你會看見這座山上全是大象。到處都是大象。”

山谷靜悄悄的,猴子“哈哈”的叫聲遠遠傳來,它們看見人都遠遠避開。

遍覆苔蘚的石塊遮住了洞口,從小徑幾乎看不見。洞口長著一排非洲雪松,溪水從雪松之間潺潺流出,落在石塊上,下雨般的聲音回蕩在山谷里。走到近處,水聲越來越響,活物的氣味越來越濃,那是蝙蝠的氣味。

石塊間長著巨大的帶刺蕁麻,它們擦過人們裸露在外的皮膚,讓人腿疼得火燒火燎。理查德忽然想到,這些刺就像注射器的針頭。蕁麻的刺細胞將某種毒素注入皮膚,破壞皮膚。病毒說不定就在蕁麻上。洞口持續(xù)不斷地向外吹著涼風,飛蛾和小飛蟲隨風飛舞。昆蟲像雪花般飄飛,但這些雪花是活物,是宿主。其中任何一只都有可能攜帶著病毒,也可能都不攜帶。

他們在通往洞口的大象足跡上停步,身旁的石壁滿是傾斜的磨痕,那是象牙掘取鹽分留下的痕印。埃爾貢山曾經是兩千頭大象的家園,直到偷獵者帶著機槍從烏干達蜂擁而至。現在埃爾貢山只剩下一族大象,成員僅有七十只左右。偷獵者在奇塔姆洞口架起機槍,只有學到教訓的大象才活了下來。象群盡量遠離人類,藏在山區(qū)更高的山谷里。象群的首領是睿智的年長母象,負責指揮象群的行動;每隔兩周左右,只有在大象對鹽分的渴求超過了被射殺的恐懼時,首領才會帶著象群去一趟巖洞。

大象不是奇塔姆洞的唯一訪客。非洲水牛也在小徑上踩出了通往洞口的足跡。可以看見水牛新鮮的綠色糞便,還有水羚的蹄印。小徑上鋪著一層干燥了的動物糞便。除了象群,還有許多種類的動物進過奇塔姆洞:藪羚、紅麂羚,也許有猴子,也許有狒狒,肯定有麝貓——比家貓稍大的野生貓類動物。老鼠和田鼠都會進洞,尋找鹽分和食物,小型哺乳動物也在洞內留下足跡。非洲豹會在夜間進洞尋找獵物。奇塔姆洞對埃爾貢山就像紐約的時代廣場地鐵站,是地下的交通匯集處,也是生物混合點,不同物種的動物和昆蟲在封閉空間內相遇,非常適合病毒在物種間跳躍。

理查德打開背包,取出裝備放在石塊上。這些東西加起來是一套4級防護的野外密封防護服。不是增壓的防護服——橙色的雷卡防護服,而是無內壓的全身防護服,帶有頭罩和護住全臉的呼吸面具,防護服是蒂維克材質,這種白色化纖能夠抵御潮氣和塵埃。理查德取出綠色橡膠長手套、黃色橡膠靴和帶一對紫色過濾器的黑色呼吸面具。這是硅膠質地的 North呼吸面具,面罩是聚碳酸酯質地,透光性很好;紫色過濾器能夠擋住病毒。呼吸面具有點像昆蟲頭部,黑色橡膠看上去濕漉漉的有些兇險。理查德把一卷膠帶放在石塊上。一頂塑料溶帽,超市買的,一毛錢一個。手電筒,頭燈。理查德從腳開始穿上防護服,向上拉到腋窩,將雙臂伸進袖管。戴好浴帽,用防護服的兜帽蓋住溶帽,從檔部到下巴拉上防護服的拉鏈。

通常你需要一個后勤小組幫你穿野外生物防護服,理查德的旅行伙伴弗雷德·格蘭特扮演這個角色。“把膠帶遞給我,謝謝。”理查德對他說。

理查德貼住防護服正面的拉鏈,把手套的腕部和靴子的腳踝部與防護服貼在一起。

波利卡普·奧庫庫坐在石塊上望著理查德,槍橫放在膝頭,臉上特地不露出任何表情。他顯然不希望別人以為他見到一個人身穿密封防護服走進奇塔姆洞會大吃一驚。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用斯瓦西里語和羅賓·麥克唐納說了好長一段話。

羅賓扭頭問:“他想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洞里。”

“兩個,”理查德說,“但不是在洞里,而是出來以后,一個是成年男人,還有一個男孩。”

奧庫庫點點頭。

“危險很小,”理查德說,“我只是想盡量謹慎,”

羅賓在泥土里蹭了蹭運動鞋,轉身對那位武裝警衛(wèi)說:“你會爆炸,朋友。得上那個病就完了——啪!——句號,結束了。就可以跟世界說再見啦。”

我聽說過這種病毒,”奧庫庫說,“美國人在這里做過些什么。”

“你當時在這里嗎?”理查德問。指的是吉恩·約翰遜團隊的那次探洞。

“我當時不在,”奧庫庫說,“但我們聽說過。”

理查德戴上呼吸面具。能聽見空氣經由過濾器被吸入,通過排氣孔嘶嘶排出。理查德收緊腦后的系帶。

“感覺怎么樣?”弗雷德問。

“挺好”。理查德覺得聲音發(fā)悶而遙遠,吸一口氣??諝饬鬟^面罩,清除了水霧。他們看著理查德把礦工燈戴在頭上。

“你打算進去多久?”弗雷德問。

“一個小時應該就會回來。”

“一個小時?”

“嗯——等我一個小時。”

“好。你要是不回來呢?”他問。

“要是不回來?打電話報警。”

洞口很寬,越往里走越開闊。理查德穿過遍地動物腳印的泥地,沿著一段寬闊的臺地向前走,干燥的糞便柔軟如海綿。理查德戴著面具,聞不到蝙蝠和糞便的氣味。洞口小瀑布的嘩嘩聲在洞里回蕩。理查德轉身回望,見到烏云遮住天空,下午的大雨快要來了。打開頭燈,向前走。

奇塔姆洞往里走有一大片落石。1982年,夏爾·莫內造訪后兩年,洞頂坍塌了,砸斷了一根支撐洞頂的石柱,留下一片一百碼見方的碎石堆,碎石堆上方形成了新的洞頂。理查德帶著塑料防水袋裝的地圖。防水袋用來防止地圖被病毒污染。理查德可以用漂白水清洗防水袋,但不會毀壞地圖。地圖的繪制者是英國人伊安·雷德蒙,他是象類專家,曾在奇塔姆洞內居住了三個月,他在宿營處位于洞口的一塊大石頭旁,在夜間觀察大象來來去去。他沒有任何生物防護裝備,身體依然健康。后來,理查德把雷德蒙在奇塔姆洞內宿營的事情告訴了彼得·耶林,他非常認真地說:“你有沒有辦法搞到他的血樣,拿給我們化驗一下?”

伊安·雷德蒙有個很好玩的想法,他認為奇塔姆洞是大象鑿出來的。母象教小象怎么鑿巖取鹽:鑿巖是象類的習得行為,由父母教會子女,而非本能;這種知識在象群內代代相傳了幾十萬年——可能比現代人類的存在時間還要長。大象在奇塔姆洞每晚鑿下幾磅石塊,幾十萬年很容易就能挖出這么一個洞。這是伊安·雷德蒙的看法。他稱之為“洞穴象成”理論:大象創(chuàng)造洞穴的過程。

光線漸漸昏暗,高高的碎石堆擋住洞口,只留下一牙陽光:從這里望去,洞口形如彎月。理查德來到蝙蝠棲息的區(qū)域。這些是果蝙。燈光驚擾了它們,它們從洞頂落下,在頭頂上飛來飛去,發(fā)出很像孩童大笑的叫聲。蝙蝠底下的石塊上沾著濕漉漉、油膩膩的糞便,菠菜綠的糊狀物里有些灰色團塊。理查德有一瞬間難以控制地琢磨起了蝙蝠糞的味道。理查德連忙甩開這個念頭,這是大腦的胡鬧。在生物4級區(qū)域,你可不能有這樣的念頭。

走過蝙蝠棲息地,洞穴變得干燥,遍地灰塵。遍地灰塵的干燥洞穴很平見,絕大多數洞穴很潮濕,因為絕大多數洞穴都是水形成的。這個洞穴里沒有流水的痕跡,沒有河床和鐘乳石。這個是埃爾貢山上一個于燥而巨大的洞穴,病毒喜歡干燥的空氣、塵土和黑暗,絕大多數病毒在潮濕和陽光下無法存活太久。因此,干燥的洞穴是病毒理想的藏身之處,病毒可以在糞便或尿液殘渣內休眠,甚至可以飄浮在沒有光線、近乎停滯的涼爽空氣之中。

馬爾堡病毒粒子很頑強。你完全可以想象它們能在黑暗洞穴內存活很長一段時間。馬爾堡病毒在水里能毫無變化地存活五天。湯姆·蓋斯伯特證明了這一點。某次,純粹出于好奇,他把一些馬爾堡病毒粒子放進盛有室溫清水的三角瓶里,然后把三角瓶在試驗臺上放了五天。他取出水樣,滴進盛有活猴細胞的三角瓶里。猴細胞被類晶體撐爆,死于馬爾堡病毒。湯姆發(fā)現馬爾堡病毒粒子放置五天后的感染力和致命程度與新鮮粒子相同。絕大多數病毒離開宿主后活不了多久。艾滋病病毒暴露于空氣中只能存活幾分鐘。沒有人做過實驗,研究黏附于干燥表面的馬爾堡或埃博拉病毒能存活多久,但絲狀病毒很可能可以存活一段時間,不過前提是所黏附的表面沒有陽光照射,陽光能夠破壞這種病毒的遺傳物質。

理查德來到坡頂,伸出戴著手套的手觸摸天花板。天花板上嵌著一些棕色的長形物體,那是石化的樹干,還有一些發(fā)白的碎片,那是石化的骨頭。這塊巖石是結塊的火山灰:埃爾貢山某處噴發(fā)留下的遺物?;鹕交依锴吨臉涓?,那次噴發(fā)吞沒了當時的熱帶雨林,埋藏在灰土和爛泥之中。樹干呈深棕色,閃閃發(fā)亮,在頭燈照射下的反光呈乳白色。有些石化樹干從洞頂落下,留下一個個窟窿,洞眼里生長著白色晶體。那是礦物鹽的晶體,看起來鋒利得可怕。彼得·卡迪奈爾會不會摸了這些晶體?理查德發(fā)現洞眼的晶體之間有蝙蝠棲息:它們以昆蟲為食,體型比靠近洞口的果蝠小。理查德用頭燈照亮洞眼,蝙蝠一擁而出,在頭頂盤旋片刻,隨即飛走。這時理查德看見了一件奇妙的東西石頭里嵌著一枚鱷魚牙齒?;鹕交彝虥]了一條有鱷魚生活的河流。埃爾貢山那次噴發(fā)時捕獲并殺死了這些鱷魚。從河流到海洋,大自然充滿了殺手。

沿著剃刀般鋒利的落石蹣跚而行,看見一堆新鮮的大象糞便。糞便有小號啤酒桶那么大。理查德跨過去,看見一條裂隙,用頭燈向下照。沒有看見小象的干尸。理查德看見一面巖壁,布滿了象牙劈鑿的印痕。大象在洞里的所有石壁上都留下了印痕。繼續(xù)前進,看見一根斷裂的石柱。旁邊分出一條隧洞向下延伸。理查德跪倒在地,鉆進那條隧洞。隧洞兜了個圈,回到主洞里。他在防護服里熱得要烤熟了。面罩內側有一滴一滴的水珠,在下巴底下匯聚成一小攤。腳步踢起灰塵,成團的塵土在靴子四周飄揚。身體完全濕透,腳下卻是干燥的塵土,這種感覺很奇妙。理查德爬出那條隧洞時,腦袋撞在一塊石頭上。要是沒有防護服,石塊肯定會劃破頭皮。在洞穴里很容易弄傷頭部。這也許就是感染途徑:病毒黏附在巖石上,通過傷口進入循環(huán)系統(tǒng)。

理查德繼續(xù)深入洞穴,終于來到最窄處的最后一面石壁。這里徹底黑暗,他在齊膝高度發(fā)現了生活在蛛網上的蜘蛛。蜘蛛的卵鞘垂掛在石塊上,到處都能看見。這些蜘蛛在奇塔姆洞的最深處繼續(xù)它們的生命循環(huán),因為它們肯定能在黑暗中找到食物,有某些昆蟲撞進了蜘蛛網。理查德在洞口看見蛾子和有翅昆蟲傾瀉而出,顯然也有一些飛到了后面來。蜘蛛也可能是宿主,吃昆蟲時感染了病毒。馬爾堡病毒或許存在于蜘蛛的血液中。莫內和卡迪奈爾也許被蜘蛛咬了。你感覺到蛛網粘在臉上,有一下輕微的刺痛,然后就過去了。你看不見病毒,聞不到病毒,摸不著病毒。只有在開始流血之后,你才會知道它的存在。這里有許多事情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奇塔姆洞在森林生物體系中扮演了一個角色,但誰也說不清究竟是什么角色。

理查德爬上掉落的石板,站到碎石堆的最高處,將光束投向前后左右。這里至少有一百碼見方,長寬都超過了橄欖球場。光束照不到洞穴的邊緣,邊緣的巖壁朝各個方向匯入黑暗。正中央的碎石堆使得洞穴有點像口腔上腭。你望進一個人嘴里,看見舌頭伸向前方,擺在上腭底下,然后你看見舌頭彎曲的表面向后延伸,最后向下變成喉嚨這就是奇塔姆洞的樣子。說“啊”,奇塔姆洞。你攜帶病毒了嗎?沒有任何工具或感官能告訴你,這個捕食者是不是就站在你面前。理查德關掉頭燈,站在徹底的黑暗中,感覺汗水順著胸膛滴淌,聽見心臟怦怦跳動,腦袋的血液嘩嘩奔流。

下午的陣雨已經開始。弗雷德·格蘭特不想淋濕,所以站在洞口內側。武裝警衛(wèi)坐在附近的石塊上,在膝頭上下顛弄步槍,看起來很無聊。

“歡迎歸來,”格蘭特說,“還好吧?

“七天以后就知道了。”理查德說。

他仔細查看理查德。“面罩上似乎有液體。”

“什么液體?”

“看著像是水。”

“只是面罩內的汗而已。稍等片刻,我這就脫掉防護服。”理查德拿起塑料洗衣盆,在瀑布下接了半盆水,拿到洞口大象踩出的小徑上,放在地上,把“漂白水”倒進去。

理查德站進洗衣盆。清洗身上的一切,然后撕開膠帶,脫掉蒂維克防護服。防護服和黃色靴子泡在了漂白水里。滿滿一洗衣盆的生物防護裝備。

他們拖著高危物品袋,沿小徑下山,返回營地。雨越來越大。他們帶著一瓶蘇格蘭威士忌,坐進用餐帳篷的椅子,雨點噼里啪啦落下,嘶嘶穿過樹葉。下午三點,烏云密布,天色暗得像晚上,他們點亮帳篷里的油燈。山上雷聲隆隆,雨勢變成傾盆大雨。

羅賓坐進一把折疊椅。“哎呀,朋友,埃爾貢山的雨就從來不停,一年到頭每天都這樣。”

“感覺怎么樣?”羅賓說,“有什么精神癥狀嗎?然后就開始在廁所里自言自語?從今往后的每一天都有可能開始犯病。”

精神癥狀已經開始出現。理查德想起腦袋怎么撞上洞頂,那一下撞出了個腫包。腫包周圍的皮膚上會有微小裂傷。理查德開始理解暴露在絲狀病毒下的心態(tài)了:我會沒事的。沒問題的。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艾滋病可被視為20世紀最嚴重的環(huán)境災難。艾滋病病毒很可能是從非洲靈長類動物—猴類或類人猿一傳給人類的。1980年,洛杉磯的一位醫(yī)生最早意到了病毒的存在,他發(fā)現他的幾名男性同性戀正在死于某種傳染病。假如當時有人說,這種南加州男同性戀圈內的未知疾病源于非洲黑猩猩,醫(yī)學界只怕會哄堂大笑,但現在沒有人會笑了。有一點越想越有意思:黑猩猩是一種熱帶林的危動物,但這種病毒從黑猩猩傳給了人類,因此轉瞬之間就不需要擔心滅絕了。我們不妨這樣說:熱帶雨林病毒非常擅長為自己爭取利益。

秋日的某一天,理查德開車去看廢棄的猴舍,想知道它現在成了什么樣子。這地方已經荒棄,比墳墓還安靜。門前的楓香樹偶爾飄落一兩片枯葉,停車場周圍的很多辦公室掛著出租標牌。理查德穿過樓后的草地,來到陸軍研究所的突入點:那扇玻璃門。門鎖著,門框上還沒撕干凈的銀色膠帶。地上滿是棕紅色污漬。

生銹的空調外機周圍有木莓即將成熟,理查德聽見球落地的聲音,看見男孩在操場上運球,藍球彈跳的響聲在昔日的猴舍大樓回蕩。孩童的叫聲來自樹叢另一側的日托中心。理查德在樓后亂轉,來到一扇窗前,向內張望。房間里長出了攀緣藤蔓,附在窗戶上,尋找溫暖的陽光。藤蔓在樓里是怎么找到水源的?這些藤蔓是常見于廢棄地點的野草。它們的花朵沒有氣味,這一點和病毒相同。它們在人類放棄的居所里活得逍遙自在。

隔著糾結的藤蔓,理查德看不見昔日的高危區(qū)域。感覺就像在跳望雨林。繞到大樓側面,另一扇貼著膠帶的玻璃門。理查德趴在門上,攏起雙手擋在眼睛四周以遮住反光,看見一個提桶,桶里結了一層棕色硬殼。硬殼看著像是風干的猴糞。理查德猜想桶里肯定裝過次氯酸鈉漂白水。蜘蛛在墻壁和桶之間結了網。蜘蛛把蒼蠅和黃蜂的外殼扔在靠近蛛網的地上。時值秋日,蜘蛛把卵鞘留在了蛛網上,為自己的復制循環(huán)做準備。生命又在猴舍里安營扎寨。埃博拉曾在這些房間里興起,閃現身影,進食,然后回歸森林。

或許,它還會回來的。

國家應急廣播—應急檔案,今天,和您一同關注上海譯文出版社翻譯的紀實文學《血疫:埃博拉的故事》,也希望能引起大家的思考。我是百寧,明天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