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MO,我打個簡單的比方,比如說你平時老板天天讓你加班,心臟我現在比喻,你做13個小時你做習慣了,他每天也能工作13個小時,突然接了一個ECMO,然后他現在只上班5個小時,甚至是讓他長度假了,然后你又讓他全回去上13個小時,就像我們國慶長假以后去上班,每個人都有惰性一樣,他一下接受不了,把ECMO一取又要工作13個小時了,接受不了它就出現了驟停。
記者:這個理解是你的理解還是醫(yī)生的理解?
我的理解。
記者:采訪的過程中她就說這個ECMO可用可不用的。
醫(yī)生要是聽了她的走那更完蛋了,做完以后心臟就停了,手術臺上心臟就停了,你怎么再來救她?所以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什么呢?她是不懂醫(yī)的,她又沒有很好的醫(yī)學背景,而她是什么?一廂情愿的,有這么自信的一個人,她想做這個事情,而讓所有醫(yī)生都要配合她來做,就變成這么一個狀況。
解說:連續(xù)的心臟驟停后吳夢陷入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昏迷之中。
記者:任由這種情況發(fā)展下去的話,什么結果?
就是死亡嘛。
記者:跟醫(yī)院跟您有關系嗎?
跟我沒有關系,跟醫(yī)院來講的話,最多就是靠這個ECMO維持她的心臟,放在那里,到42天,危產婦的這個死亡率不計算在里面,那就結束了。
記者:到這個階段的時候,你心里怎么看這個病人?
實際上又恨她,但是又憐惜她,有這么一個感覺在里面,所以我提出來我要給她做肺移植。
記者:但是陳醫(yī)生,您在這個最糟糕的情況發(fā)生之前,您把該說的話都說了。
都跟她說過,所以很多人說她很瘋狂就是這樣,她瘋狂到把自己的生死置于不顧,但她同樣也面臨著我們團隊,碰到了我們團隊,我們團隊是哪怕有一絲希望我們也要救她,實際上我們也有點瘋狂,因為我覺得我也在做肺移植之前跟我所有的同行,我們討論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們不管她以前是怎么樣的一個想法?不聽我們醫(yī)生的話,她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說生命總是至上的,我們不能夠看到他們母子不能相見,而且我說假如說她就這樣20來天,或者到最終維持的好42天人走掉了,我說我會很自責,因為我畢竟還有50%的可能會救她,能夠把她拉回來,而我們放棄了這個50%的希望。
記者:您看這個做醫(yī)生的,有的時候看數據他也是不斷在變化,您比如說在勸病人的時候,那么可能你們強調的是50%的這個死亡,但是在自己做手術的時候你可能為的那個目標是50%的生存。
假如說這個病人有10%,20%的希望,只要這個家屬他認可這個10%,20%的希望,作為我來講我也可能會做,因為你沒有別的選擇,你是醫(yī)生,生命也是第一的,你要考慮你自己的前因后果,你對你團隊的影響,你的風險影響的話,瞻前顧后,那你就不做了,那就不做了,那肯定不是一個好的醫(yī)生,你對不起醫(yī)生這一個名字。
解說:產后第11天,吳夢等來了合適的供肺,6月27號下午5點,針對她的心臟修補同期雙肺移植手術在無錫人民醫(yī)院心肺診療中心開始進行,麻醉,插管,修補心臟,肺移植,止血,整整八個小時,闖過了一個又一個鬼門關后,手術完成。術后第五天醫(yī)院為吳夢撤除了ECMO,這成為世界首例繼發(fā)性肺動脈高壓產婦心臟修補加雙肺移植的成功手術,術后不久,吳夢將自己成功生子的消息發(fā)布到網絡上,醫(yī)學奇跡和母愛無私交織在一起的故事,總是會讓人感動,但正是這件事讓陳靜瑜無法保持沉默,他在自己的微博直言,吳夢冒險生子是以愛的名義綁架了醫(yī)院,綁架了醫(yī)生。
記者:您當時寫這篇文章到底是為了什么?
實際上我在寫那篇文章,有個記者采訪過我,當時他給我一個草稿我看以后我很不滿意,就沒有把我作為一個醫(yī)生的想法把它說出來,所以后來我就當天晚上我就自己寫了,我寫的過程當中又有一個ICU的病人給我打電話來問我該怎么做?就同樣一個19歲的產婦,產后以后也是心衰,跟她一樣的病,那我就跟她講,只能馬上裝ECMO才能救得下來,但是后來那個產婦放棄了,死掉了,所以我就很郁悶,一個郁悶一個心痛,我寫的是沉重而又揪心的一臺世界首例肺移植手術。
記者:但是醫(yī)生不就是應該去迎難而上嗎?
但是我們希望她做這一個手術,至少我有90%的成功,在國外的話,肺移植是享受生活質量他要來做肺移植的,就是說他生活質量已經很差了,需要吸氧氣了,那國外就進行肺移植評估,評估以后他就等待做肺移植了,而在我們中國,目前肺移植的都是另外一個狀況,也就是說這一類病人都是已經瀕死了,瀕危了,他用了呼吸機了,甚至用了呼吸機他也回不來,要給他一個人工肺,心肺支持,在這個情況下家屬可能想我回不來了,肯定沒命了,我來做肺移植手術,所以這個是兩個觀念。
記者:那如果拿這個做比喻的話,那吳夢的這個事情是前者還是后者?
像她這個病到了晚期心功能三級四級以后,她可以找我來做肺移植,我的成功率可以有百分之八九十,而她把這八九十的成功率非要降低到百分之四五十,瀕危的狀況下叫我來做移植,她是40%,50%左右的風險。